柒尺

我不要舒适。我要上帝,我要诗歌,我要真正的危险,我要自由,我要美好,我要罪恶。

张爱玲《倾城之恋》:作践的爱

“《倾城之恋》文本里充满着矛盾,是作家的主观意图和局限,同人物自身的性格内涵与行为逻辑之间的矛盾,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故事超出了张爱玲的想象。”

这是《中国文学十五讲》之中陈思和老师对于《倾城之恋》的评价。我个人觉得,这是极为准确的。不仅是在文本之中,这种矛盾也牵扯出来,影响着每一位读者的阅读。我一面感慨于张爱玲的才气——她信手拈来的比喻与拉杂的描写,一面又遗憾于她自身的茧。个人的经历让她犹豫、闪烁,总是爱用开玩笑的、挑逗的语气写真情,到头来,她自个儿也不相信如此。她总是在后一句话推翻前一句,仿佛这样就安全了、万无一失了,却显得愈发紧绷和脆弱。她像是一把弓,最后,放久了,就断了。

《倾城之恋》是一本短篇小说集,和其中一个故事重名,共包括“第一炉香”“第二炉香”“茉莉香片”“心经”“封锁”“倾城之恋”“琉璃瓦”“金锁记”“连环套”。其中大部分都是悲剧结局,更准确地讲,是虚无的开放结局。作者没有明讲死亡,但是你能清清楚楚地瞧见每一个人脸上的死气。你知道他们已经死了。

几乎是一个壳子,衰败的旧家族和没落的旧式女人挣扎,尔虞我诈的爱情,最后无不例外都发了疯。男人永远都是提了裤子不认人的,总是刹那间的火花又不管了的,女人都是熬烂的,一颗心蒙了猪油般的给了爱情,但自个儿又不相信。读到中间,觉得腻味,可以从标题和开头就猜出故事的走向;但是到了后面,又觉得怜惜。

怜惜人物,也怜惜作者。

张爱玲的灵气、细致入微的观察让她将女人的心思揣摩得很透,但是她的经历又让她潜意识里便厌弃她们,写来写去都是一种挣扎,一种发疯。她似乎对独立的自我怀有恐惧,她对离开了家庭的女人下意识地害怕和憎恶。她笔下的男人要么是没有道理的浪子,要么是有点道理的浪子,但都没有一颗真心。她是打心眼里不相信有真心的存在。

她总是在作践自己的人物,用语言消解人物自然产生的真心。她甚至对自己创造的人物感到害怕,因此她会说,他们是自私的男人和女人。

“男人对于女人的怜悯,也许是近于爱。一个女人决不会爱上一个她认为楚楚可怜的男人。女人对于男人的爱,总得带点崇拜性。”

在这几篇短篇小说里,似乎都带着点这样的腔调和陈述。张爱玲对女性的描写,在我看来,有点显得苛刻和自我作践。她似乎在用这样的手法告诉你,她不在乎。但是她究竟在不在乎,大概只有她本人知道了。

我大抵还是更喜欢萧红的作品一些。张爱玲的作品很精致、灵动,但是显得太小气,作者本人的视野也影响到了人物。萧红的作品则显得更原始和血性。那种民间、野蛮的爱,在我这里,是胜过怀疑、作践的爱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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